本文來源：時代財經 作者：王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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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卡車司機金德強因途經唐山市豐潤區超限檢查站被罰款2000元而自殺使“北斗”成為關注焦點，金德強被罰款原因是“北斗定位系統掉線”。
4月8日，一位要求匿名的研究北斗應用的專家對時代財經表示，北斗系統為用戶提供導航信號，由北斗終端接收導航信號并進行定位，車輛監控型終端還須帶有移動通信功能，以便將定位數據實時傳送至車輛監控平臺，由運輸企業和交通運輸監管部門對車輛運行狀況和司機的駕駛行為進行監控和管理。
該專家說，所謂“掉線”是一種通俗的說法，其實是指該終端與車輛監控平臺之間的通信聯系中斷，導致監控平臺看不到車輛運行軌跡，原因可能是終端故障，可能是通信鏈路出了問題，也有可能是人為影響。
他還表示，北斗衛星沒發射信號的機率是極低的，北斗系統由國家維護其正常運行。這起事件的核心與北斗系統的技術無關，而是北斗導航產業鏈下游應用出現了問題。
4月6日下午，豐潤區政府新聞辦官方微博表示，已成立聯合調查組，正在進行調查。目前，官方的調查還未公布北斗終端為何“掉線”。
涉事司機自去年12月定位系統就已掉線
北斗導航的產業鏈中分為上、中、下游三部分。北斗終端屬于中游，它們或以芯片的形式，或以元件設備的形式生產能夠讓船舶、車輛和手機直接使用的產品。北斗設備的服務商則屬于下游。這些機構需要向中國衛星導航定位應用管理中心的機構申請資質，在具備認證資質的情況下生產這些產品。
上述專家對時代財經解釋，在北斗系統終端產業鏈環節，交通部負責道路運營、核發運營證，其出臺政策要求車輛須裝監控終端，并接入符合相關要求的監控服務商平臺，服務商收取相應服務費以提供全天候服務，終端制造商所銷售產品也須通過相關檢測并公告。
從2012年起，就有相關規定，要求運營商用車安裝衛星定位系統，用以監測車輛行駛狀態，通過行駛時長、車速等數據防止駕駛員疲勞駕駛、超速等行為。一些省份開始強制貨車安裝北斗定位系統。
2014年7月，交通運輸部、公安部、國家安全監管總局三部門出臺的《道路運輸車輛動態監督管理辦法》（下稱《辦法》）正式施行，規定道路運輸經營者使用衛星定位裝置的必須保持在線狀態，如出現掉線情況，由縣級以上道路交通管理機構責令改正，拒不改正的將會被處罰。
金德強所開卡車為一汽青島解放牌卡車。財新網報道稱，金德強于2017年或2018年購買了此輛卡車，購車之前，其北斗汽車行駛記錄儀就已經預裝。此類行車記錄儀，業內俗稱“前裝產品”。
按照公開信息推測，金德強所開卡車預裝的行駛記錄儀生產廠商為啟明信息技術股份有限公司。
4月8日，時代財經采訪到兩位駕駛一汽解放牌卡車的司機，其在買車時，車上的北斗行駛記錄儀也已經預裝好。在此設備上，有一個共同的服務電話。時代財經撥打過去，工作人員稱該單位為“啟明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也就是記錄儀的生產廠家，不過其只負責記錄儀的硬件問題，對入網問題并不負責。
據悉，入網問題由北斗記錄儀的監控服務商負責。據《中國新聞周刊》報道，金德強車上的北斗記錄儀運營公司工作人員稱，其車上的定位系統于去年12月就處于掉線狀態，但后臺通常不負責提醒工作，也無法分辨其系故障抑或人工損壞。
上述工作人員稱，該定位系統需通過一張電話卡保持信號。掉線的原因可能包括線路發生故障、沒電、欠費、衛星信號弱等，但金德強的車不存在欠費的情況。他還提到，掉線一般由所在車隊公司負責提醒，司機也可以下載監控軟件后自己去查看。
有司機向時代財經提到一款叫做“車旺大卡”的APP，此軟件可以車主身份查看車輛是否在線。另有司機提到，在記錄儀的顯示屏幕上，有一處標志可以看到當前的記錄儀是否處在掉線狀態。
上圖為掉線狀態，下圖為在線狀態：
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不過，包括金德強在內的很多司機都表示，很難判斷設備是否是“掉線”狀態。除了掉線問題，在網上，被眾多司機詬病還有監控服務費用沒有全國統一，且這部分費用又要由司機承擔。
北斗車載終端產品質量嚴重下滑
根據中國交通通信信息中心數據顯示，2021年2月，貨運車輛動態監控服務商的服務評價結果中有超過2000家企業，而車載終端質量統計顯示有362款不同終端產品。
另外，在2020年12月，交通運輸部發布的《關于公布2020年度道路運輸車輛北斗導航車載終端和電子不停車收費設備產品質量監督抽查結果的通知》中顯示，在北京、上海、浙江、福建、河南、山東、廣東、陜西8個省（市），抽取27家企業生產的30個批次的產品，最終確定合格樣品19個，不合格樣品8個。抽樣合格率為70.4%。主要不合格項指標為定位功能、盲區補報功能、休眠功能、CAN總線數據上傳、路線偏離提醒等。
2014到2018年抽查合格率分別為82%、86%、80.6%、94.1%、97.6%，相比2020年的70.4%，北斗終端產品質量出現明顯的下滑。
廣東省北斗移動物聯網產業研究院執行院長王勇兵4月8日對時代財經表示，此前，北斗定位設備的推廣普及，是行政強制命令和車輛年審綁在一起的，也是有相關行業標準的，但在一刀切的政策要求下，北斗定位設備的功能千篇一律，甚至在低價競爭的沖擊下，有以次充好的情況發生。這也造成了，即便設備企業生產出能讓司機有那么丁點獲得感的智能化設備，也不會有人來買單，因為只需要滿足監管即可。
一位在北斗設備服務商工作的人士稱，此行業在大部分地區并非壟斷行業，但還是有一部分地區有壟斷嫌疑。他稱，其所在公司開始做北斗設備安裝時，價格大概是1800元一臺，每年的服務費是600-900元。早期設備貴是因為競爭對手少，而現在同行多了后，價格有所下降，維持在900元左右，服務費用保持在600-900元。
他表示，市場上每年可以安裝北斗設備的大貨車數量有限。比如一個地區一年一萬臺大貨車進入市場，當地有10家服務商一起搶生意，其中利潤并不高。
該人士表示，進入行業需要各種資質證明，一套下來幾十萬元。但也可以掛靠在其他公司名下，成為分公司的形式經營。因此有很多這種掛靠公司，也出現了服務不到位的情況。他還提到，因為疫情原因，有些司機很難接到活兒，很少開工，但費用還是照收。
據《中國卡車司機調查報告》顯示，全國有3000萬卡車司機，承載了中國76%的貨運量。其中提到，不同地方和部門對卡車司機的違法違章處罰標準的不統一，讓司機們無所適從。
金德強被處罰的依據來自于上述《辦法》第三十八條：有破壞衛星定位裝置以及惡意人為干擾、屏蔽衛星定位裝置信號的，或偽造、篡改、刪除車輛動態監控數據的，由縣級以上道路運輸管理機構責令改正，處2000元以上5000元以下罰款。
王勇兵表示，根據有關法規來看，豐潤事件的執法流程應該是：首先，交通運輸綜合執法機構首先要證明司機有“破壞衛星定位裝置以及惡意人為干擾、屏蔽衛星定位裝置信號”的行為，才能處以2000-5000元罰款；其次，當檢查發現設備不在線，先要求行為人限期責令整改，拒不改正者，才能處以800元罰款。以上，才應該是合理的執法流程。“很明顯，該執法站有濫用權力的嫌疑。”
（感謝“卡車地帶”卡友的幫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