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貨拉拉用戶搬家途中跳車身亡一事引發社會廣泛關注。通過媒體報道，我們可以大致梳理出事件的發生經過：2月6日晚9點左右，車某在貨拉拉平臺下單搬家，上車6分鐘后司機周某撥打120和110報警稱車某跳窗，待救護車趕到時，車某已昏迷，后經搶救無效不幸去世。
由于這起事件發生在晚上，且存在行車偏離導航線路、受害人突然跳車、后腦著地、事故發生地較為偏僻等諸多蹊蹺的情節，讓公眾不禁聯想到近幾年發生在順風車行業的惡性安全事件。此案中，貨拉拉司機是否存在犯罪行為，受害人到底是自殺、他殺還是意外，目前還有待公安機關的全面調查。2月23日，涉事司機周某因涉嫌過失致人死亡罪，被公安機關刑事拘留。如果車某的跳車舉動確與司機的行為存在因果關系，那么司機就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不過，無論這起事件是否涉及犯罪和其他違法行為，貨拉拉都應當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這是因為，從消費者權益保護的角度看，貨拉拉是經營者，受害人是消費者。消費者在接受服務時享有人身、財產安全不受損害的權利，經營者對消費者負有安全保障義務。
從合同的角度看，貨拉拉在本案中扮演的應是承運人的角色，而不僅僅是一個提供信息的中介或交易撮合的中間商：受害人通過貨拉拉App下單，提供運輸服務的車輛也印有貨拉拉的標志，運輸費用通過平臺支付給貨拉拉（貨拉拉再按約定與司機分成）。因此，貨拉拉應當被認定為承運人。將貨物或乘客安全運送到目的地是運輸合同應有之義，承運人對運輸中的貨物或乘客負有安全保障義務。
按照民法典第823條1款的規定，承運人應當對乘客傷亡承擔無過錯責任。也就是說，無論承運人是否存在過錯，只要沒有證據證明傷亡是旅客自身健康原因或是旅客故意、重大過失造成的，承運人就應對乘客的傷亡承擔責任。我國立法上所稱“乘客”既包括購買車票的旅客，也包括按照規定免票、持優待票或者經承運人許可搭乘的其他自然人。貨物運輸合同履行中，托運人一方指派的押運人或其他經承運人同意乘車的人員同旅客一樣，受法律保護。本案受害人就屬于這種情形。
承運人承擔無過錯責任并不是說承運人的過錯沒有意義。承運人是否存在過錯，會影響其責任的大小。按照2019年9月交通運輸部和國家稅務總局發布的《網絡平臺道路貨物運輸經營管理暫行辦法》的規定，網絡貨運經營者應當對實際承運車輛及駕駛員資質進行審查，對運輸、交易全過程進行實時監控和動態管理；應按照電子商務法、稅收征收管理法及其實施細則等法律法規規章的要求，記錄實際承運人的交易信息，包括訂單日志、網上交易日志、款項結算、含有時間和地理位置信息的實時行駛軌跡數據等。如果平臺在上述管理或運營方面存在某種過錯，就會影響其承擔責任的大小。同時，需要說明的是，承運人對乘客所負的安全保障義務是法定的，承運人不能通過其他約定來排除這種義務的承擔。
安全無小事。這起事件也給網絡貨運行業敲響了警鐘，平臺在追逐利潤、擴張規模的同時，千萬不要忘記加強對車輛和司機的審核與管理，切實履行好安全保障義務。正如交通運輸部所言，無論是傳統道路貨運物流企業，還是依托互聯網、信息化技術成長發展的新業態新模式，抑或涉足到物流領域的電子商務平臺，都應當牢牢堅守安全發展的底線。貨拉拉也意識到了這一點。2月24日，貨拉拉在致歉公告中坦承平臺存在安全預警缺失、產品安全功能不完善、事件發生后跟進速度慢等問題，并表示將成立安全整改小組推進整改工作，整改舉措包括升級安全事件處理流程、在跟車訂單場景中上線強制全程錄音功能、強化已有的行程分享、一鍵報警等功能、擴大安全車載設備部署等。這些整改措施非常及時且有必要。
期待這起事件真相能早日大白于天下，還受害者以公道、給家屬以撫慰。也期待所有從事網約客貨運輸的平臺，都能從此次事件中吸取教訓，切實肩負起確保乘客安全的責任。安全出行，既是出行者的希冀，也是整個行業所應堅守的底線。
（作者系北京交通大學法學院副教授、北京交通大學法律服務中心副主任）
